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丘成桐反对卷竞赛 国内应试教育曾令人十分震惊


记者:为什么重大成果不容易被中国学者做出?差距在哪儿?

丘成桐:我在美国生活超过50年,指导的博士生70多个,其中2/3是中国人。坦白地说,我带过的最好的学生是外国学生。

我24岁开始带博士生。拿我的第一个学生孙理察举例,他是美国人,只比我小两岁,如今已拿了沃尔夫数学奖(和菲尔兹奖同被誉为数学界的最高荣誉,陈省身和丘成桐曾获该奖),成为一代大师。刚开始时,我们只是师生间的指导关系,熟悉后,很快变成了很好的朋友。我们很多研究一起做,文章一起写,晚上常出去吃饭聊天,因此非常清楚对方的想法。

优秀的学者最重要的特点在于思想是否足够开放,是否会问问题,是否有能力将一些重要的想法通过数学语言构造出来。这些都是创造力的要素,而我在中国学生身上很少看到。

缺乏创造力会让他们在遇到问题时显得手忙脚乱。我遇到很多中国学生,面对难题时,第一反应不是钻研问题的根本。他们的普遍解题模式是,问题来了先查资料,看看国内外有没有学者已在这个领域有所突破,然后跟随前人的想法和方向走,“萧规曹随”。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思路,后者的创造力明显要弱。

记者:是什么影响了学生的创造力?

丘成桐:国内的应试教育曾令我十分震惊。学生是为了考试来学习,而不是为了兴趣来学习,这是最大的问题。

我在哈佛大学曾指导过几个中国博士后学生,他们自己发掘科研方向,做出了一些成果。回国之后,他们告诉我,他们做的研究国内同行都不懂,导致申请科研经费都有困难。他们成了同行眼中的“奇葩”。后来他们改变了研究方向,就为了和各种基金、奖项的评委“熟一点”,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研究。有的时候,仅因为评委不懂,学者想做有创造性的东西就举步维艰。

在国内,学者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和自己的工作受人“赏识”,这本身就是一种应试思维。中国学生拿了博士学位以后,仍不停地期待他人赏识,竞争各类“帽子”,把“帽子”看得很重。最有趣的是,一般来讲,国内学者要自己准备材料去申请这些“帽子”。我拿过很多国际奖项,是许多国家科学院的院士,但我从没主动申请过这些头衔。在国内,申请后的答辩就像是一场“高档的考试”。我认为,做学问不是为了满足几个评委眼中的标准,而是看我们真的解决了什么重要的问题,对数学有何贡献。

这是应试思维造成的最深远的负面影响。考试选拔不出我们想要的人才。

记者:哪些学生需要比考试更科学的选拔体系?

丘成桐:考试是重要的衡量指标,但不是唯一的。无论多天才的学生都需要从做习题开始习惯一个学科。我并不反对考试,我反对的是准备考试的方法。

目前,为了应付中高考,学生只需要做一件事,就是刷题,直到形成类似条件反射的解题模式。对于一类问题,学生只限于某种解决方法,其他可能的解法思路学生很难接触到。虽然考试是一种有效且普适的水平检测,但不能满足专业水平检测的需求,而且反复刷题磨灭兴趣,也磨灭了学科之间的关联。

中学阶段,真正对创造力训练有益的部分,可能只占据教学的一小部分。在《我的教育观》中我提到,中小学平面几何是非常有效的逻辑思维训练模块。平面几何有五条公理,任何一个几何上需要被证明的事情,都可以从这五条公理推演发展而来。但平面几何在中学数学内容中的占比并不高。

每年,国内参加高考的学生超过1000万人,而且有逐年增加的趋势,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做研究的雄心壮志。他们在社会上从事各种各样的工作,这是社会需要。这些工作也需要不同程度的训练,高考能够筛选出符合这些要求的人,但无法筛选出最有创造力的学者。我的建议是,中学教育系统中上游5%—10%的学生,他们有学习数学和其他基础学科的兴趣和才华,他们应拥有高考之外的升学渠道。这些学生的培养目标应以激发创造力和学科研究为主。

本文节选自中国新闻周刊《丘成桐:反对“卷竞赛”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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